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零下50的超低温天气，早晚都会带来切实的变化，包括皴裂的嘴唇、红肿的耳廓、反复发痒的指关节和脚掌。
11月初，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队员们在雪地里进行体能训练。 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供应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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刚进入十一月，漠河的雪已经下了几天几夜了。 雪没有积到脚踝，市区道路上偶尔会有裹得严严实实的行人急匆匆地走，吐出一口白色的气息，留下脚印。 不远处，大兴安岭的森林绿成了白色，开启了中国最早、最长、也许是最安静的冬天。
王桂胜站在窗边，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雪花。 作为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的队长，这一天不用担心山火，他有更多的时间去担心队伍的日常训练，关心大棚里的蔬菜走势。
他率领的这支队伍，历史可以追溯到1973年。 当时森林消防的前辈们骑马扛着枪来到这片林区，组成了第一代“守山人”。 随后队伍几经轮换，成为目前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，分管十三、十四个中队，编制110人，负责保卫76.8万公顷大兴安岭林区。
几十年来，点燃防火是该队的第一要务，一些士兵甚至做梦都要开车或直升机陆续前往火场。 在这里，除了下雪季节，几乎每个月都有可能因为日晒干燥和雷暴而发生山火，在这片原始森林上留下黑色的疤痕。 好在这几年几乎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山火。 被烧毁的伤痕逐渐长出绿色的芽，被次生林覆盖。
这一天缓慢而单调，当地人习惯把一年粗犷地分为雪季和非雪季，而漠河大队对季节的感知却是逐月准确，他们的训练、战斗、生活已经与大兴安岭森林变化规律融为一体，一年回馈12个月。
适应寒冷
和这里的许多森林消防员一样，王桂胜对大兴安岭的记忆起点也是12月。
2001年12月，怀着对教科书中“美丽富饶的大兴安岭”的向往，19岁的王桂胜从青岛出发，在济南坐上了开往哈尔滨的火车。 44小时的火车硬座丝毫没有减弱这个年轻人的兴奋。 从哈尔滨辗转到加格达奇，又度过了十个小时的旅行。 他终于在开门的瞬间跳进了雪白的雪里。 凛冽的空气随着鼻息钻进了肺部。 三两次，王桂胜“觉得呼吸道发凉”。 过了一会儿，冰碎片满是眉毛和胡子。
顾不上看雪景，王桂胜被带去集训了。 这是2018年原森林武装警察部队转为隶属之前，来到大兴安岭林区的“森林警察”的共同经历。 那时他们眼前的一切都很新鲜，铲雪和铲冰成了最受欢迎的劳动。 后来队友不听班长的忠告，用湿手摸了摸铁制道具，然后冻伤了，他们不敢自己验证“极寒”。 但是，达到零下50的超低温天气，无论是早是晚，都会带来切实的变化，比如皴裂的嘴唇、红肿的耳廓、反复发痒的指关节和脚掌。
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大队长王桂胜。 新京报记者孙霖婧摄
指导员王东亮也有同样的回忆。 他比王桂胜小两岁，12月份来到大兴安岭地区接受了新的训练。 "那是2003年，训练把每天的时间都排得满满的。" 不到吃饭的时候，除了咕咕叫的肚子、枕着就能睡着的脑袋外，王东亮似乎还失去了其他感知器官。
所幸炊事班不时给这群新兵改善伙食，把包好的饺子用报纸铺好，放在室外冻一夜，第二天还可以继续吃。 暖气里也使用了煤炭。 “煮饭后，碗底总是沉着煤渣。 饺子的皮上印着报纸上的小字，还闻到了香味。 ”王东亮笑着说。
好几个新兵在这种状态下坚持了三个月，终于等到了立春，但冰雪还没有融化。 这片中国最北的山脉将让新兵们明白，他们还需要耐心才能适应这里漫长的下雪季节。
与危险同行
黑龙江省开河汛期汛期多在每年4月初到达。 这意味着大兴安岭森林的气温开始回升，山上的灌木丛中蓝莓和蔓越莓在这个时期偷偷结下白花的骨头。
对于那些刚经历冰雪淬火的士兵来说，这不是一件可喜的事。 —— (每日干燥的空气，如果火星落下，就会烧掉草地，危害广阔的森林。 士兵们总是接到召集后赶到火灾现场，与山火进行生死较量。
20多年来，与山火对战过数百次。 王桂胜说，谷雨日晚上放火是冰与火的双重夹击。 “眼前燃烧着比别人还高的火焰。 那灼热感可以穿透防火服进入皮肤毛孔，但背部被风吹得冰凉难忍。 ”
漠河林业局牵头召开的2020年秋季森林灭火应急实兵演练现场，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赶赴火场灭火。 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供应图
大兴安岭茂密，战士们往往徒步进入深林。 有一次，离火场不到一公里，王桂胜看到了被火烧的“车站杆”。 对面来了其他大队的队员，正要转战下一个火灾现场。 王桂胜问粮食是否剩余。 就在王桂胜把手伸进口袋的时候，正前方的“站岗”突然倒下，“差点撞到一个路过的林业工人，离我们只有两三米远，出了一身冷汗”。
被倒木打败的事王桂胜只听说过一次。 如果在树根的位置被脚碰了，只是轻伤，推开后也能前进。 受重伤的是树冠位置中间的头部，甚至有生命危险。
死亡的威胁不知道藏在火灾现场的哪里，但它们偶尔发生，最终成为了惨痛的教训。 十四连的连长张波来漠河大队之前知道很多事例，其中之一就发生在和他一样来自四川的老乡。
“他叫沈宏渊。 牺牲的是21岁。 ”张波说，沈宏渊的生命冻结在5月23日。 他十几年前在抢救樟松山火场西线起火时发生了事故。 那时，沈宏渊和几个战友正沿着前沿向北拍打着。 火灾现场风向骤变，风力从三级激增到六级。 一人多高的灌木瞬间化为火海，三米多高的火头迅速蹿上树梢形成树冠火，地面上纵横交错的倒下的树木也燃烧了。 危急关头，副班长沈宏渊，把身边的新兵推出两米多远。 新兵脱险了，沈宏渊被卷进了袭来的大火里。
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十四中队中队长张波。 新京报记者孙霖婧摄
“森林深处存在着很多小气候。 这些小气候随时会风向骤变，风突然变大，火头逆转，火势变快。 沈宏渊在接近火线的过程中遇到了这样的情况。 ”张波说，今年33岁的他从2016年开始来到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，大小放火7次。 他坦白自己很幸运。 “我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倒木、火头突变等危急情况。 也许运气好，但更重要的是多亏了前辈们教我的经验。”
他数了一下被解决的闪光点——。 因为有时会发生倒木，所以他们每次进入山林都会戴头盔。 芝麻粒大小的草爬山虎(俗称“螨虫”)是大兴安岭的“特产”，叮咬后容易感染急性脑炎，不仅容易死亡，治疗后还可能留下后遗症，所以每年接种一次森林脑炎疫苗。 茂密的森林中没有路，点火烟熏的队员在河里洗脸。 回头的时候已经不认识路了。 为此必须成队游行，每次走在路上都要报告好几次。 直到去年，他们每个人都有配备GPS定位系统的手表。
孤独的勇者
此外，还有难以根本解决的具体问题。 在营长王桂胜看来，粮食短缺才是他们点火时经常遇到的难题。
张波对此很有感触，在四川绵阳长大的他很清楚：“西南方的森林，不管多陡峭的山发生火灾，山脚下都有一个普通的村子，村民可以骑摩托车为火灾队送物资。” 但是，在大兴安岭林区，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。 一是在这片广袤的森林里，广袤的地域还保持着原始状态，在深山里很难遇见一户人家。 二是火场很远，有些起火点只能步行去，有时还要走几十公里，车子根本进不去。
每年6月到9月，夏天的山林本来可以给放火的士兵们提供一些野果充饥。 但是，7、8月发生的山火燃烧得特别激烈。 因为如果气温高、降水量少、雷暴多、油脂含量多的偃松林染上火星，火势几分钟内就能向周围肆虐。 “别说野果，什么都会燃烧。 ”救火队只能勉强登山，手脚并用。
一个多月的“车轮战”，甚至是“轴战”，火中烧得喉咙快冒烟了，他们只能抿着嘴喝水，“把喉咙润一点，剩下的留给更多需要的战友”。 十四中队二级消防员王俊清说：“遇到小溪，我们可以痛饮。 实在不行。 他说：“我们也可以喝几口装满树叶杂质的‘水泡’。”
10月27日，在漠河林业局牵头召开的2022年秋季森林灭火应急实兵演练现场，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冲进火场扑救。 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供应图
在这片森林里，共同经历过危险和悲伤的年轻人可以自然地结合在一起。 他们大多曾经是军人，有着最朴素的兄弟情。 “2018年10月以后，虽然为了响应国家政策退出了现役，但是凝聚的灵魂不会消失。 ”王俊清说，“我们不认为自己是伟大的逆行者。 如果有火，就必须有人放火。 这是我们的责任和使命。 一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林马上就会变成大草木灰。 不管谁看都不痛。 ”。
极度疲劳和饥饿感通常在放火回家的路上突然袭来。 张波还记得，2017年7月，他和队员在呼叫中起火后，接受任务检查火场有无复发，并与内蒙古方面的扑火队完成了“控制头部”返回。 早上，他们只吃了一点粥，就走到中午和对方成了“会师”。 紧绷的神经在那一瞬间终于松弛了。 回家的路上，他觉得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疲劳感所支配。 队员们的肚子里也发出了“抗议声”。 "我们似乎走了人生中最长的路，很痛苦. "
虽然可以得到民间物资支援的情况并不是完全没有，但是他们几乎不期待会发生这样的事情。 那只是表明火头正在向村子的方向靠近。 最危急的是夏秋之交，王桂胜刚带着队员赶到村口，火头已经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，距离村子不到一公里。 当村外养殖木耳的农户请求将火头扑灭时，一堵2米多高的火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向这边。 队员们借用村外两三米宽的排水沟迅速清理可燃物，形成隔离带，减缓火势，最终扑灭了大火。 很遗憾，木耳没能保护好。 “但是，村子得到了保护。 ”
最后，这群消防员被安排去一位阿姨家吃饭，对方把面条递到他们手里，并说了感谢的话。 平时，这支队伍一个人去深林，眼里只有战斗，很少有机会得到当地人的礼物。 这次，阿姨的话还没说完，王桂胜就受不了了，眼泪掉在碗里。
另一片海
这个健壮的山东大汉不是轻易落泪的人。 在他的印象中，这种情况只发生过两次，另一次是2018年8月的呼叫中火场。 为了让运火队员的直升机能顺利着陆，他们不得不清理停机坪，电锯声一响，再难砍伐的松树也在几分钟内哗啦啦地倒下了。 王桂胜看了一眼年轮，一圈圈的弧线记录着那些百年的生命。 “我真的很疼爱他们。 这些树在寒冷中生存真的很难。 采伐后，很难再次重新生长。 ”
当急速旋转的铮刃接近另一棵树时，他无法下手，擦去眼泪后，将心转向一边。 前方的火场还在等待更多的“援兵”去救援，不能为时已晚。
他在青岛海边长大，经常踏浪、坐帆船，感受一望无际的大海。 来到大兴安岭后，他有机会乘直升机俯瞰另一片大海。 他说，这里的林海与家乡的大海相比，在层层“绿涛”中迸发出的是巨大的生机，给人增添活力，让人高兴。
在森林里呆久了，他们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塑造成了森林。 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消防员与当地人生产生了最宝贵的共鸣，——热爱和害怕这片森林。
在广大漠河市民心中，森林消防员对这座城市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。
“他们站在最前列，是最专业的。 ”59岁的富源沟林场工人李春才说。 他是经历了1987年5月6日漠河特大森林火灾的当地人，现在想起那场火灾，他说还能感受到热风席卷而来的灼热感觉。
那时，他的妻子临产，大火离家只有五公里，天地间是火光，他只能带着妻子奔向最远的河。 一路上，从各地来支援起火的森警、解放军逆行。 不到一个小时，他远远地看到火已经烧到了自己家的位置。 为了避火，他们夫妻俩头三天在河里住，后来又住了一户人家。 在列车开通之前，他把恋人顺利送到了加达奇的医院生产。 孩子出生后，很多有火有水的名字都不喜欢他，最后给他起名叫“李明”，意思是“理解、铭记这场大火”。
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负责的大兴安岭林区内，俯瞰的额木尔河。 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供应图
火灾发生一周后，他回到家，说：“只剩下烟囱和承重墙了。” 以前他为恋人做月子准备的谷子烧焦了，蛋笼子也烧掉了。 之后，他参加了房子的重建，参加了林场组织的地方专业火灾队。 “大老爷们的有火灾保险。 森林消防队的孩子们并不为我们冲锋陷阵。 ”
27岁的潘梓梁也是漠河本地人，2019年加入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。 小时候，他从祖父祖母那里听说了那场火灾的故事，只隐约知道其中的凶险。 “爷爷和奶奶说，他们那天抱着爸爸和叔叔在河里泡了一夜。 河水刚够不上下半身，他们只能把水泼在上半身，但很快就被热风吹干了，只能继续搅拌。 ”潘梓梁说，保护家人是他加入这个队伍的初衷。
但从2019年至今，潘梓梁还没有参与生火。 确切地说，近年来，漠河森林消防大队乃至整个大兴安岭支队都没有遇到应该出动的火。 “今年漠河发生了7次雷击火，大兴安岭地区发生了26次雷击火，过火面积只有几十平方米，很快就消失了，没有形成很大的火势。 ”王桂胜介绍说，人们的防火意识正在提高。
来漠河的人很容易就能知道这里的全市都在努力防火。 室外无人吸烟居民家烟囱上挂着细网，防止火星冒出后被风吹落森林； 森林旁边的柏油路上每隔几百米就放一个水桶，里面装满了装着红色颜料的水，以便有火的时候路过的人能第一时间看到它们。 即使没有火灾任务，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每年也会定期开展一些实兵演习、巡逻山防护、防火宣传等活动，“没有暂停按钮，以备不时之需”。
迎接下一个春天
变化也在悄悄地进行着。 目前，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队员们不仅担负着林区防火灭火的任务，还时刻准备着防洪、抗震救灾等应急救援任务和大兴安岭地区机动救援任务。
去年，距离漠河350公里的呼马县鸥浦乡发生洪灾，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派出75名消防救援人员参与救援。 潘梓梁记得他们到达堤坝时，黑龙江溢出的水与堤坝基本齐平，后面就是村子和成亩的大豆田。 为了加固堤坝，堵塞渗水的管涌，他们扛了八天七夜的泥袋，直到洪水退去。
张波分享了他抗洪时拍的三张照片，一张是队员坐下睡觉，头上套着塑料袋抵挡蚊子和牛虻的攻击，别忘了中间留两个放气的小洞。 一片是凌晨四点的鹅浦，平静的江面上一轮红日冉冉升起； 最后一张是队伍离开时，老百姓举着横幅欢送的场面。 “之前放火的时候，山林里人烟稀少，没有体验过这么热闹的场面。 ”
2021年，在呼玛县鸥浦乡的洪灾救援中，沉睡的队员把塑料袋套在头上，以防被蚊子咬。 漠河市森林消防大队供应图
回到漠河，他们开始学习更多的水上救助知识，同时兼做“老本行”。
山火虽然减少了，但训练却无法停止。 10月27日，漠河市河东林场高地上，森林灭火应急实兵演练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。 橘红色的火舌吞噬了枯草和腐朽的树，不出几分钟，一大团白烟笼罩了蓝天。
尽管不是实战，各火灾队依然严阵以待。 消防队员从两侧走进来，有的背着新型森林灭火器，有的是“二号工具”(用手柄和橡胶条做成的灭火工具，形似拖把)，履带式森林消防车和灭火水车也很快进场，无人机也在进行空投作业。 最后火场全线包围，火焰被迫逐渐退去，一直持续到完全熄灭。
三天后，大雪填补了这里发生的一切。 就像曾经遭遇大火的森林一样，在草木灰和融雪的共同作用下，明年这里将产生新的植被。
12月初，31岁的王俊清面临转业。 在此之前，他和两名队员一起花了40天在队伍中大院的墙上画墙壁。 画中记录了他们曾经放火的故事。 王俊清想通过这堵墙向新的消防员们“倾诉”这里的过去。
今年春节，已经三年没回家过年的王桂胜可能会在这里守护这个冬天。 等到明年林海再次染上绿色。 他想接10岁的女儿和5岁的儿子来漠河走走。 摸摸光滑“凹凸不平”的桦树皮，拥抱170岁的海拉尔松，有机会，王桂胜想带孩子们去了望塔看一看
来源：新京报
——中国森林消防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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